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说 通:悦)
秦王谓唐雎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雎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
秦王怫然怒,谓唐雎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雎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
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译文
秦王派人对安陵君安陵国的国君说:“我打算要用五百里的土地交换安陵,安陵君一定要答应我!”安陵君说:“大王给予恩惠,用大的地盘交换我们小的地盘,实在是善事;即使这样,但我从先王那里接受了封地,愿意始终守卫它,不敢交换!”秦王知道后很不高兴。因此安陵君就派遣唐雎出使秦国。
秦王对唐雎说:“我用五百里的土地交换安陵,安陵君却不听从我,这是为什么?况且秦国灭掉韩国、魏国,而安陵却凭借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幸存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把安陵君看作忠厚的长者,所以不加以注意。现在我用安陵十倍的土地,让安陵君扩大自己的领土,但是他违背我的意愿,这这是轻视我吗?”唐雎回答说:“不,并不是这样的。安陵君从先王那里继承了封地所以守护它,即使是方圆千里的土地也不敢交换,更何况只是这仅仅的五百里的土地呢?”
秦王勃然大怒,对唐雎说:“先生也曾听说过天子发怒的情景吗?”唐雎回答说:“我未曾听说过。”秦王说:“天子发怒的时候,会倒下数百万人的尸体,鲜血流淌数千里。”唐雎说:“大王曾经听说过百姓发怒吗?”秦王说:“百姓发怒,也不过就是摘掉帽子,光着脚,把头往地上撞罢了。”唐雎说:“这是平庸无能的人发怒,不是有才能有胆识的人发怒。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彗星的尾巴扫过月亮;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一道白光直冲上太阳;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苍鹰扑在宫殿上。他们三个人,都是平民中有才能有胆识的人,心里的愤怒还没发作出来,上天就降示了吉凶的征兆。加上我,将成为四个人了。假若有胆识有能力的人被逼得一定要发怒,那么就让两个人的尸体倒下,五步之内淌满鲜血,天下百姓将要穿丧服,现在就是这个时候。”说完,拔剑出鞘立起。
秦王变了脸色,直身而跪,向唐雎道歉说:“先生请坐!怎么会到这种地步!我明白了:韩国、魏国灭亡,但安陵却凭借方圆五十里的地方幸存下来,就是因为有先生您在啊!”
注释
唐雎(jū):也作唐且,人名,安陵国的臣子。不辱使命:意思是完成了出使的任务。辱,辱没、辜负。
秦王:即秦始皇嬴政,当时他还没有称皇帝。使:派遣,派出。安陵君:安陵国的国君。安陵是当时战国的一个小国,即现河南鄢陵西北,原是魏国的附属国。战国时魏襄王封其弟为安陵君。
易:交换。
其:句中用来加重语气的助词。
加惠:给予恩惠。
虽然:即使这样。虽,即使。然,这样。
弗:不。
说:通“悦”,高兴、愉快。
谓:告诉。
欲:想。
以:用,用作介词。
秦灭韩亡魏:秦灭韩国在始皇十七年(前230年),灭魏国在始皇二十二年(前225年)。
之:的,助词。
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把安陵君看作忠厚长者所以不打他的主意。错意,置意。错,通“措”,安放,安置。
请广于君:意思是让安陵君扩大领土。广,扩充。
逆:违背。
非若是也:不是这样的。非,不是。是,代词,指秦王说的情况。
直:只,仅仅。
怫(fú)然:盛怒的样子。
公:相当于“先生”,古代对人的客气称呼。
布衣:平民。古代没有官职的人都穿布衣服,所以称布衣。
亦免冠徒跣(xiǎn)以头抢(qiāng)地耳:也不过是摘掉帽子光着脚用头撞地罢了。抢,撞。徒,光着。跣,赤。
庸夫:平庸无能的人。
士:这里指有才能有胆识的人。
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彗星的尾巴扫过月亮。专诸,春秋时吴国人。公子光想杀王僚自立就使专诸把匕首藏在鱼肚子里借献鱼为名刺杀了王僚。“彗星袭月”和下文的“白虹贯日”“苍鹰击于殿上”都是自然现象,把这些现象同人事联系起来是古代迷信的说法。
聂政之刺韩傀(guī)也白虹贯日: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一道白光直冲上太阳。聂政,战国时韩国人。韩傀,是韩国的相国。韩国的大夫严仲子同韩傀有仇,就请聂政去把韩傀刺杀了。
要(yāo)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苍鹰扑到宫殿上。庆忌,是吴王僚的儿子。公子光杀死王僚以后,庆忌逃到卫国公子光派要离去把他杀了。仓,通“苍”,灰白色。
怀怒未发休祲(jìn)降于天:心里的愤怒还没有发作出来,上天就降示了征兆。休祲,吉凶的征兆。休,吉祥的预兆。祲,凶险的预兆。
与臣而将(jiāng)四矣:专诸、聂政、要离加上我将成为四个人了。这是唐雎暗示秦王他将效仿专诸、聂政、要离三人刺杀秦王。
若:如果。
必:将要。怒:发怒,动词。
缟(gǎo)素:白色的丝织品,这里指穿丧服。缟,白绢。素,白绸。
是:这样,代词。
秦王色挠:秦王变了脸色。挠,屈服。
长跪而谢之:直身而跪向唐雎道歉。古人没有凳椅,席地而坐,坐时两膝着地臀部靠在脚跟上。为了向对方表示敬重,上身挺直,臀部离开脚跟,就是长跪。谢,道歉。
谕:明白,懂得。
以:凭借。
存:幸存。
者:的原因。
徒:只。
以:因为。
参考资料:
通假字
1. 故不错意也(“错”通“措”,放置)
2.仓鹰击于殿上(“仓”通“苍”,青白色)
3. 轻寡人与(“与”通“欤”,疑问语气助词)
4. 岂直五百里哉(“直”通“只”,只,仅仅)
5. 寡人谕矣(“谕”通“喻”,明白)
6.秦王不说(“说”通“悦”,高兴,愉快)
一词多义
以:
1.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用,用来)
2.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凭借)
3.徒以有先生也(因为)
4.以君为长者(把)
徒:
1.亦免冠徒跣(光着,动词)
2.徒以有先生也(只,仅仅,副词)
夫:
1.此庸夫之怒也(……的人)
2.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句首发语词,无意义)
怒:
1.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发怒)
2.怀怒未发(怒气)
使:
1.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派遣)
2.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前“使”:派遣;后“使”:出使)
而:
1.挺剑而起(连词,表修饰)
2.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表转折,但是)
3.长跪而谢之(连词,表修饰)
之:
1.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结构助词,的)
2.愿终守之(代词,指代安陵国土)
3.夫专诸之刺王僚也(用在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
4.长跪而谢之曰(代词,指唐雎)
5.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助词,的)
者:
1.以君为长者(……的人)
2.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的原因)
然:
1.虽然(这样)
2.秦王怫然怒 (...的样子)
虽:
1.虽千里不敢易也(假设连词,即使)
2.虽然,受地于先王(假设连词,虽然)
于:
1.受地于先王(从)
2.仓鹰击于殿上(到)
3.请广于君(给)
与:
1.轻寡人与(通"欤",疑问语气助词)
2.与臣而将四矣(加)
古今异义
1.非若是也(古:这样,如此。今:经常用作判断词)
2.岂直五百里哉(古:只,仅仅。今:不弯曲)
3.休祲降于天(古:吉祥。今:经常用作休息)
4.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古:交换。今:容易,简单)
5.虽然,受地于先王(古:虽然这样。今:表转折关联词,与“但是”合用)
6.徒以有先生也(古:只。今:徒弟)
7.秦王色挠(古:屈服。今:轻轻地抓)
8.跪而谢之(古:一种坐姿。今:双膝着地。 古:道歉。今:感谢或凋落)
9.以头抢地耳(古:撞。今:抢夺)
10.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古:于是。今:因为)
11.大王加惠,以大易小(古:给予。今:增加)
12.彗星袭月(古:扫过。今:袭击)
词类活用
且秦灭韩亡魏——————灭和亡也可以理解成使动用法,使韩国和魏国灭亡,灭稍微牵强点,但亡是可以的。判断使动主要是看这个词是后面的宾语还是前面的主语的性质,这里是魏亡而非秦亡,所以可以理解为使动。
请广于君——————广,可以看作形容词活用为动词,解释为扩充
轻寡人与?——————轻,形容词用作动词,此处的意思是轻视。
虽千里不敢易也——————千里可以理解为数量词活用为名词,千里的土地。但我们不这样翻译,其实也理解得通顺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伏,使动用法,使……伏流,使动用法,使……流因为主语是天子,所以伏尸和流都可以理解为使动,使百万人尸体倒下,使血流千里。
天下缟素——————缟素,名词作动词,穿戴丧服
亦免冠徒跣——————免,动词的使动用法,使……免,脱去。徒: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徒,光着
与臣而将四矣——————数词活用做动词,成为四人
特殊句式
非若是也——判断句
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判断句
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判断句
受地于先王——状语后置(倒装句)
请广于君——状语后置(倒装句)
仓鹰击于殿上--状语后置(倒装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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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矛盾冲突的发展过程中,展示人物性格变化的轨迹,是本文一个鲜明的特点。秦王嬴政在“灭韩亡魏”之后,雄视天下,根本不把小小的安陵放在眼里,他似乎不屑以武力相威胁,企图以“易地”的谎言诈取安陵。在他看来,安陵君哪敢说个“换”字,更不敢说“不”,“安陵君其许寡人”,这种命令式的口吻,既表现了他的强横无理,又表现了他对安陵君的轻蔑。不料在安陵君那里竟碰了个软钉子,因此当唐雎出使来秦,秦王便在强迫对方服从的基础上,增加了胁迫威逼的气势,“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秦王恃强凌弱,不可一世的嘴脸渐露狰狞,“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面对秦王的盛气淫威,唐雎则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一个委婉的反诘句,既驳斥了秦王的无理要求,也表示了对秦王强烈的轻蔑。这使本来就很尖锐的矛盾更加激化了,文章至此陡起波澜,读者顿生焦虑之情,为冲突的后果而担忧。
秦王自以为无人敢摸老虎屁股,而唐雎居然敢在老虎头上猛击一掌。秦王被激怒,于是以“天子之怒”相威胁,而唐雎则针锋相对以“布衣之怒”奋起抗争。唐雎以布衣侠士为榜样,挺剑而起以死相拼,迫使秦王屈服。作者充分调动了对比、夸张等艺术手段以烘托气氛,同时对二人的情态举止的变化略加点染,强化冲突,精心营造戏剧性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成功地刻画出唐雎不畏强暴的鲜明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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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所记叙的是强国和弱国之间一场外交斗争的情况。战国时期的最后十年,秦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相继翦灭各诸侯国,前230年灭韩,前225年灭魏。安陵是魏的附庸小国,秦企图用“易地”的政治骗局不战而屈人之兵(秦人往往借迁移之名行灭国之实),由此引起安陵君派唐雎出使秦国一事。文章用人物对话生动地塑造了唐雎的形象,表现了唐雎维护国土的严正立场和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的布衣精神,从而揭示了弱国安陵能够在外交上战胜强秦的原因。唐雎这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独立人格和自强精神,在历史长河中一直熠熠生辉。
本文可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第1段),写唐雎出使秦国的背景。秦王派人向安陵君提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的要求,这是一个明显的骗局,因为安陵只是一个方圆五十里的附庸小国。安陵君看出秦王的野心,委婉地加以拒绝,并派唐雎出使秦国,意在修好。唐雎在吞并和反吞并斗争的背景下出使秦国,任务的艰巨程度可以想见。这一部分是为下面的情节做铺垫。
第二部分(第2、3段),写唐雎同秦王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的经过。可分两层:
第一层(第2段),写唐雎坚决抵制秦王的骗局,表现出维护国土的严正立场。唐雎一到秦廷,秦王就对安陵君提出严厉的指责。他一面装出一副施恩加惠的脸孔,指责安陵君“逆寡人”“轻寡人”,一面以“灭韩亡魏”来炫耀自己的军事实力,企图迫使唐雎屈从他的意志。唐雎对此则洞若观火,立即重申“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的严正立场,断然拒绝“易地”。这种尖锐的对立,势必促使双方间的矛盾进一步发展。这是斗争的第一个回合。
第二层(第3段),写唐雎以“士之怒”反击秦王的“天子之怒”。秦王的骗局既被揭穿,炫耀武力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于是进一步用战争进行恫吓,极力描绘由“天子之怒”引起的战争的可怕场景。对此,唐雎也毫不示弱,立即接过话题,以“士之怒”进行反击,自然而然地引出专诸、聂政、要离行刺的故事,并表示自己要效法他们,意即要跟秦王拼命。说罢,立即付诸行动,“挺剑而起”。这是斗争的第二个回合,也是这场斗争中的高潮。
第三部分(第4段),写唐雎在这场斗争中得到了胜利。秦王没有料到唐雎敢于跟他拼命,只好“长跪而谢之”,表示屈服。这种表示虽属权宜之计,但也反映出他确实看到了唐雎在保存安陵五十里地这件事情上的作用。这是斗争的结局。
本文记叙了唐雎出使秦国,与秦王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表现了唐睢沉着镇静、不畏强暴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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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雎不辱使命》是《战国策·魏策四》中的一篇史传文,后收录于《古文观止》。这篇文章写唐雎奉安陵君之命出使秦国,与秦王展开面对面的激烈斗争,终于折服秦王,保存国家,完成使命的经过,歌颂了唐雎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的爱国精神,揭露了秦王的骄横欺诈、外强中干的本质。文章内容精彩,情节完整,引人入胜;人物形象生动,秦王的色厉内荏、前倨后恭,唐雎的不畏强暴、英勇沉着,都写得栩栩如生。
首先,最引人注意的是人物的对白。除了很少几句串场的叙述,几乎全是对白;用对白交代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局,重点突出,层次清晰;用对白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安陵君的委婉而坚定,唐雎的沉着干练,口锋锐利,义正辞严,秦王的骄横无理,无不跃然纸上。
开头一段是秦王嬴政在“灭韩亡魏”之后,雄视天下,根本不把小小的安陵放在眼里,他似乎不屑以武力相威胁,企图以“易地”的谎言诈取安陵。在他看来,安陵君哪敢说个“换”字,更不敢说“不”,“使人谓”三字,劈头即自称寡人(只有对下,诸侯才可自称寡人),见出秦王对安陵君的轻慢,“安陵君其许寡人”,着一命令副词“其”,活现出秦王的盛气凌人。安陵君识破骗局,婉言拒绝。“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态度和言辞都十分婉和,但不是卑躬屈膝,而是婉辞,是面对虎狼之敌的斗争艺术。“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陈理为据,无容置喙。“弗敢易”,于委婉中透出坚决的态度,必然会使“秦王不悦”。
这时,唐雎出场,“使于秦”,系国家人民的命运于一身,深入虎穴狼窝,令读者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以下唐雎出使到秦国的文章分三个段落来做,也是唐雎与秦王面对面斗争的三个回合。唐雎如何到达秦国,怎样拜见秦王,与本文中心无关,一概略去不写,而直接写会见时的对话。
进而体会秦王与唐雎的语言,其意趣和从前也迥然不同。“秦王谓唐雎曰”之前,已经“不悦”,这时,他是压住火气说话,不像秦使者那样“简而明”,而是亦拉亦打,于委婉中露出威胁,俨然是胜利者的口吻:“……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这是质问。“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纯属威胁。话中句句不离“寡人”如何,还偏要说“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秦王的狡诈骄横之态不言自明。唐雎早已胸有成竹,并不多与之周旋。“否,非若是也”,态度沉着明朗。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把安陵君的“弗敢易”换做一个反问句,并以“千里”对“五百里”提出,就远比安陵君的回答更为坚定有力,不给对方一点便宜。这必然引起“秦王怫然怒”,由“不悦”到“怫然怒”。这使本来就很尖锐的矛盾更加激化了,文章至此陡起波澜,读者顿生焦虑之情,为冲突的后果而担忧。
第二回合是斗争的高潮,从写作来说是全文重心,因此写得最细最详。“秦王怫然怒”一句,笼罩全段。一个小国的使者如何治服大国暴君的盛怒,固然很难;作者如何在短短的文字中把这个场面写出来,写得入情入理,令人信服,也非易事。但《战国策》的作者有这本领,而且胜任愉快,把这个场面写得波澜起伏,有声有色,令人仿佛亲临其境。这一段作者分两个层次来写。第一层,秦王怒气冲冲,施以恐吓,“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公然自称“天子”,全不把一个小国及其使者放在眼里。“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如果联系“灭韩亡魏”的背景,委实令人不寒而栗。唐雎“臣未尝闻也”一句,沉着冷静,不为秦王的恐吓所动,实际上是按兵待敌。因而这一层犹如两大浪峰中的一个浪谷。
第二层,唐雎先是反唇相讥,“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照用秦王口吻,以“布衣”对“天子”,真是寸步不让。然后又用“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一正一反两个判断句,断然驳掉秦王“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的诬蔑,于是条件成熟,反攻开始。先用三个排比句摆出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的事实,又说“与臣而将四矣”,打掉秦王的气焰,再用“若士必怒”等五个四字短句,像滚木擂石般对准秦王打过去,以“二人”对“百万”、“五步”对“千里”,不给他一点喘息时间,气氛之紧张,令人屏息。最后唐雎“挺剑而起”,紧紧逼住秦王,这更是秦王所始料不及,于是精神防线完全被摧毁,只有缴械投降。
作者懂得写好唐雎这段反驳痛斥秦王台词的重要,让他来作这个回合的斗争的主角,给他大段的独白,用排比,用节奏鲜明的短句,让他激昂慷慨地大讲特讲,赋予他狂风扫地的气势,而秦王已是一败涂地了。秦王的心理活动抽不出笔墨来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必要写,因为秦王早已被这意外的一击打昏了,他来不及思考一下眼前发生了什么,而结局已经摆在他的面前,只有俯首就范而已。明写唐雎,突出了他大义凛然的鲜明形象,虚写秦王,也更符合这一特定情景。
第三回合写法上反过来了,虚写唐雎,因为唐雎的形象已经完成,再写反而画蛇添足从“色挠”至于“长跪而谢”,“先生坐,何至于此”,这是此时此刻秦王的所言,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还是刚才那个秦王干的。秦王先因为自己是大强国有恃无恐,误以为可以放胆作恶;后迫于眼前处境,黔驴技穷,不得已而为之,并不能改变他的本性。而且君王的架子并不能完全放下,对唐雎的恭维显然言过其实。
作者充分调动了对比、夸张等艺术手段以烘托气氛,同时对二人的情态举止的变化略加点染,强化冲突,精心营造戏剧性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两种人物、两种思想和行为的对比,可以突出他们各自的特征,让读者认识得更清楚,这是一种广泛使用而且行之有效的表达方法。同样,俗话说,“红花虽好,还需绿叶扶持”,衬托在很多种情况下,也是十分必要的。本文把这两种有效的表现方法结合起来,相辅相成,收到了显著效果。我们先说本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首先,本文中唐雎和秦王是对立而存在的,他俩之间生死不容、唇枪舌剑的斗争,为作者充分运用对比的手法,提供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因而作者紧紧抓住这一点,对比着来写两个人物。
例如写秦王一倨一恭,也形成对比,艺术上叫做相反相成,更有力地揭示了秦王这一复杂性格──既是凶恶的,又是虚伪的。
又以安陵君来衬托唐雎。安陵君是作品的次要人物,但又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他是君,唐雎是臣,他的态度决定着唐雎的态度,他不失为明君,但却比唐雎软弱,更缺乏才干,大敌当前,他有见识,会应对,却拿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找不到走出险地的途径。而唐雎出使秦国,面对秦王,一开口便胜安陵君一筹,“否,非若是也”,不卑不亢;接下去则一句比一句更有锋芒。他看透了秦王的色厉内荏,只要掌握时机,就能一举而战胜之。但反回头说,没有安陵君的支持信任,唐雎纵然浑身胆识,怕也难有用武之地。两个人物,两种性格,互为表里,相辅相成。
参考资料:
参考资料:
一、本文故事情节生动,富有戏剧性,学生乐于接受。教学时,仍应以朗读为主,在反复诵读的基础上,引导学生自己讲解文章主要内容,教师只需要对个别词句略加点拨,其余由同学自主思考,把不懂的问题提出来。朗读时应引导学生注意把握说话人的语气。甚至可以让学生表演唐雎和秦王的这段对话,以便加深理解。
二、引导学生从分析唐雎和秦王的形象入手,由此加深学生对文言词语、句式的理解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办法。
三、在中国历史上,像唐雎这样“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有着凛然正气的布衣之士还有很多,教师可以引导学生了解他们的事迹,鼓励学生学习他们的品格。
四、《战国策》中的许多人物、事例,往往不合史实。如课文,唐雎是不可能带剑接近秦王的,并且一个使者是不可能如此同君主说话。如果学生有疑问,教师可以给予解释。本文主要还是体会人物形象,不必过分认真计较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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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中篇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惟恐有变。虽有狡害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借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者,见终始不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矣。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为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在于戮者,正之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下篇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脩津关,据险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得阨塞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会,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必退师。案土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阖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谏,智士不谋也。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王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稼轩居士花下与郑使君惜别醉赋,侍者飞卿奉命书。
莫折荼蘼,且留取、一分春色。还记得青梅如豆,共伊同摘。少日对花浑醉梦,而今醒眼看风月。恨牡丹笑我倚东风,头如雪。
榆荚阵,菖蒲叶。时节换,繁华歇。算怎禁风雨,怎禁鹈鴂!老冉冉兮花共柳,是栖栖者蜂和蝶。也不因春去有闲愁,因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