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小时候每年下雪,我常常会沉醉在插梅赏梅的兴致中。后来虽然梅枝在手,却无好心情去赏玩,只是漫不经心地揉搓着,不知不觉泪水沾满了衣裳。
今年又到梅花开放的时候,我却漂泊天涯,两鬓稀疏的头发也已斑白。看着那晚来的风吹着开放的梅花,大概也难见它的绚烂了。
注释
挼(ruó):揉搓。
海角天涯:犹天涯海角。本指僻远之地,这里当指临安。
萧萧两鬓生华:形容鬓发华白稀疏的样子。
看取:是观察的意思。观察自然界的“风势”。故应:还应。
参考资料:
此词是李清照晚年所作,借赏梅自叹身世。词人截取早年、中年、晚年三个不同时期赏梅的典型画面,深刻地表现了自己早年的欢乐,中年的悲戚,晚年的沦落,对自己一生的哀乐作了形象的概括与总结。
上片忆旧。
第一层“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开头两句回忆早年与赵明诚共赏梅花的生活情景:踏雪寻梅折梅插鬓多么快乐!多么幸福!这“醉”字,不仅是酒醉,更表明女词人为梅花、为爱情、为生活所陶醉。她早年写下的咏梅词《渔家傲》中有句云:“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可作为“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的注脚。
第二层“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写丧偶之后。李清照在抒情时善于将无形的内心感情通过有形的外部动作表现出来,如“倚楼无语理瑶琴”(《浣溪沙》),“更挼残芯,更捻余香,更得些时”(《诉衷情》),“夜阑犹剪烛花弄”(《蝶恋花》)。花还是昔日的花,然而花相似,人不同,物是人非,怎不使人伤心落泪呢?李清照婚后,夫妻志同道合、伉俩相得,生活美满幸福。但是,时常发生的短暂离别使她识尽离愁别苦。在婚后六、七年的时间里,李赵两家相继罹祸,紧接着就开始了长期的“屏居乡里”的生活。生活的坎坷使她屡处忧患,饱尝人世的艰辛。当年那种赏梅的雅兴大减。这两句写的就是词人婚后的这段生活,表现的是一种百无聊赖、忧伤怨恨的情绪。本词中“挼尽”二句,说把梅花揉碎,心情很不好,眼泪把衣襟都湿透了。插梅与挼梅,醉赏梅花与泪洒梅花,前后相比,一喜一悲,反映了不同的生活阶段与不同的心情。
下片伤今。
第一层“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生华”意为生长白发。词人漂泊天涯,远离故土,年华飞逝,两鬓斑白,与上片第二句所描写的梅花簪发的女性形象遥相对照。
第二层“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又扣住赏梅,以担忧的口吻说出:“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看取意为看着。晚来风急,恐怕落梅已尽,想赏梅也看不成了。早年青春佳偶,人与梅花相映。中年迭经丧乱,心与梅花共碎。晚年漂泊天涯,不想再看梅花委地飘零。词人南渡后,特别是丈夫去世后更是颠沛流离,沦落漂零。生活的折磨使词人很快变得憔悴苍老,头发稀疏,两鬓花白。词人说:如今虽然赏梅季节又到,可是哪里还有心思去插梅呢?而且看来晚上要刮大风,将难以晴夜赏梅了。而且一夜风霜,明朝梅花就要凋零败落,即使想看也看不成了。
“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可能还寄托着词人对国事的忧怀。古人常用比兴,以自然现象的风雨、风云,比政治形势。这里的“风势”既是自然的“风势”,也是政治的“风势”,即“国势”。稍后于清照的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与此寓意相似,都寄寓着为国势衰颓而担忧的情绪。清照所说“风势”,似乎是暗喻当时极不利的民族斗争形势;“梅花”以比美好事物,“难看梅花”,则是指国家的遭难,而且颇有经受不住之势。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赏梅的闲情逸致。身世之苦、国家之难糅合在一起,使词的思想境界为之升华。
这首词篇幅虽小,却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从依次描写赏梅的不同感受看,运用的是对比手法。赏梅而醉、对梅落泪和无心赏梅,三个生活阶段,三种不同感受,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表现词人生活的巨大变化。从上下两阕的安排看,运用的是衬托的手法,上阕写过去,下阕写现在,但又不是今昔并重,而是以昔衬今,表现出当时作者飘零沦落、哀老孤苦的处境和饱经磨难的忧郁心情。以赏梅寄寓自己的今昔之感和国家之忧,但不是如咏物词之以描写物态双关人事,词语平实而感慨自深,较之《永遇乐·落日镕金》一首虽有所不及,亦足动人。
这一首小词,把个人身世与梅花紧紧联系在一起,在梅花上寄托了遭际与情思,构思甚巧而寄托甚深。
参考资料:
参考资料: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号易安居士,汉族,山东省济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交)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所作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径,语言清丽。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词》,已散佚。后人有《漱玉词》辑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援前在交趾,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缡,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
“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效也。”
四月十日夜,乐天白: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况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隔,各欲白首。微之微之,如何如何!天实为之,谓之奈何!
仆初到浔阳时,有熊孺登来,得足下前年病甚时一札,上报疾状,次叙病心,终论平生交分。且云:危惙之际,不暇及他,唯收数帙文章,封题其上曰:“他日送达白二十二郎,便请以代书。”悲哉!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又睹所寄闻仆左降诗云:“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且置是事,略叙近怀。仆自到九江,已涉三载。形骸且健,方寸甚安。下至家人,幸皆无恙。长兄去夏自徐州至,又有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提挈同来。顷所牵念者,今悉置在目前,得同寒暖饥饱,此一泰也。江州风候稍凉,地少瘴疠。乃至蛇虺蚊蚋,虽有,甚稀。湓鱼颇肥,江酒极美。其余食物,多类北地。仆门内之口虽不少,司马之俸虽不多,量入俭用,亦可自给。身衣口食,且免求人,此二泰也。仆去年秋始游庐山,到东西二林间香炉峰下,见云水泉石,胜绝第一,爱不能舍。因置草堂,前有乔松十数株,修竹千余竿。青萝为墙援,白石为桥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红榴白莲,罗生池砌。大抵若是,不能殚记。每一独往,动弥旬日。平生所好者,尽在其中。不唯忘归,可以终老。此三泰也。计足下久不得仆书,必加忧望,今故录三泰以先奉报,其余事况,条写如后云云。
微之微之!作此书夜,正在草堂中山窗下,信手把笔,随意乱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啾。平生故人,去我万里,瞥然尘念,此际暂生。余习所牵,便成三韵云:“忆昔封书与君夜,金銮殿后欲明天。今夜封书在何处?庐山庵里晓灯前。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微之微之!此夕我心,君知之乎?乐天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