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那引水的竹筒像一条寒玉,潺潺的秋水在竹槽里流动。泉水汩汩流出,在藤萝的掩映下,水雾像不绝如缕的清烟般缓缓弥漫开来。
在这绵延十多里的地带里,清幽的暗流在隐隐作声。行人走在下面,如听天籁,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注释
寒玉:清冷的玉石。古代诗人常用来形容月亮、清泉、翠竹等东西,这里指用竹筒做的渡槽。
深萝:指藤萝深掩。烟:指洞口蒙蒙如烟的水雾。
暗流:指泉水在竹筒里流动,行人只听到它的响声却看不见它的流淌。
潺湲:一作“潺潺”,形容水流动的声音。▲
李群玉所处的时代,朝廷腐败,日甚一日。在这种状况下,不少人产生了这个时期特有的忧郁感。诗人们大多转向以抒写个人情思为主,而直接反映人民疾苦、社会疮痍的作品则不多见。李群玉也被时代所左右,这首《引水行》便是这样的作品。
唐代诗歌题材丰富,内容广阔,生动地反映出社会生活的千姿百态。但劳动人民改造自然的斗争,却很少得到反映。像李白的《秋浦歌·炉火照天地》这种描绘壮美的劳动场景的诗作,竟如空谷足音。这是封建文人的时代局限和阶级局限所造成的。正因为这样,李群玉的这首《引水行》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诗里描写的是竹筒引水,多见于南方山区。凿通腔内竹节的长竹筒,节节相连,把泉水从高山洞口引到需要灌溉或饮用的地方,甚至直接通到人家的水缸里,丁冬之声不绝,形成南方山区特有的富于诗意的风光。
一、二两句写竹筒引泉出洞。一条寒玉,是对引水竹筒的生动比喻。李贺曾用“削玉”形容新竹的光洁挺拔(见《昌谷北园新笋》),这里用“寒玉”形容竹筒的碧绿光洁,可谓异曲同工。不说“碧玉”而说“寒玉”,是为了与“秋泉”相应,以突出引水的竹筒给人带来的清然泠然的感受。寒玉秋泉,益见水之清洌,也益见竹之光洁。玉是固体,泉却是流动的,“寒玉走秋泉”,仿佛不可能。但正是这样,才促使读者去寻求其中奥秘。原来这条“寒玉”竟是中空贯通的。泉行筒中,是看不见的,只能自听觉得之。所以“寒玉走秋泉”的比喻本身,就蕴含着诗人发现竹筒引水奥秘的欣喜之情。
“引出深萝洞口烟。”这句是说泉水被竹筒从幽深的泉洞中引出。泉洞外面,常有藤萝一类植物缠绕蔓生;洞口附近,常蒙着一层烟雾似的水汽。“深萝洞口烟”描绘的正是这种景色。按通常顺序,应先写深萝泉洞,再写竹筒流泉,这里倒过来写,是由于诗人先发现竹筒流泉,其声淙淙,然后才按迹循踪,发现它来自幽深的岩洞。这样写不但符合观察事物的过程,而且能将最吸引人的新鲜景物先描绘出来,收到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
“十里暗流声不断,行人头上过潺湲。”竹筒引水,一般都是顺着山势,沿着山路,由高而低,蜿蜒而下。诗人的行程和竹筒的走向一样,都是由山上向山下,所以多数情况下都和连绵不断的竹筒相伴而行,故说“十里暗流声不断”。有时山路折入两山峡谷之间,而渡槽则凌空跨越,这就成了“行人头上过潺湲”。诗不是说明文,花费很大气力去说明某一事物,即使再精确,也不见得有感人的艺术力量。这两句诗对竹筒沿山蜿蜒而下的描写是精确的,但它决不单纯是一种客观的不动感情的说明,而是充满诗的情趣的生动描写。关键就在于它写出了山行者和引水竹筒之间亲切的关系。十里山行,竹筒蜿蜒,泉流不断,似是有意与行人相伴。行人在寂寥的深山中赶路,邂逅如此良伴,会平添无限兴味。“十里暗流声不断”,不只是写竹筒流泉,而且写出了诗人在十里山行途中时时侧耳倾听竹筒流泉的琤琤清韵的情景:“行人头上过潺湲”,更生动地抒写了诗人耳闻目接之际那种新奇、喜悦的感受。
竹筒引水,是古代劳动人民巧纱地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生动事例,改造自然的同时也为自然增添了新的景色,新的美。而这种景色本身,又是自然与人工的不露痕迹的和谐结合。它本就富于诗意,富于清新朴素的美感。但劳动人民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来的这种美的事物,能为文人所发现、欣赏并加以生动表现的却不多。仅此一端,也足以使后人珍视这首《引水行》了。▲
李群玉(808~862),字文山,唐代澧州人。澧县仙眠洲有古迹“水竹居”,旧志记为“李群玉读书处”。李群玉极有诗才,他“居住沅湘,崇师屈宋”,诗写得十分好。《湖南通志·李群玉传》称其诗“诗笔妍丽,才力遒健”。关于他的生平,据《全唐诗·李群玉小传》载,早年杜牧游澧时,劝他参加科举考试,并作诗《送李群玉赴举》,.但他“一上而止”。后来,宰相裴休视察湖南,郑重邀请李群玉再作诗词。他“徒步负琴,远至辇下”,进京向皇帝奉献自己的诗歌“三百篇”。唐宣宗“遍览”其诗,称赞“所进诗歌,异常高雅”,并赐以“锦彩器物”,“授弘文馆校书郎”。三年后辞官回归故里,死后追赐进士及第。
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其辞曰:
仰先哲之玄训兮,虽弥高其弗违。匪仁里其焉宅兮,匪义迹其焉追?潜服膺以永靓兮,绵日月而不衰。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贞节。竦余身而顺止兮,遵绳墨而不跌。志团团以应悬兮,诚心固其如结。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与琼枝。纗幽兰之秋华兮,又缀之以江离。美襞积以酷裂兮,允尘邈而难亏。既姱丽而鲜双兮,非是时之攸珍。奋余荣而莫见兮,播余香而莫闻。幽独守此仄陋兮,敢怠遑而舍勤?幸二八之遌虞兮,喜傅说之生殷。尚前良之遗风兮,恫后辰而无及。何孤行之茕茕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鸾鹥之特栖兮,悲淑人之稀合。
彼无合其何伤兮,患众伪之冒真。旦获讟于群弟兮,启金縢而乃信。览烝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曾烦毒以迷或兮,羌孰可与言己?私湛忧而深怀兮,思缤纷而不理。愿竭力以守义兮,虽贫穷而不改。执雕虎而试象兮,阽焦原而跟止。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既死而后已。俗迁渝而事化兮,泯规矩之圜方。珍萧艾于重笥兮,谓蕙芷之不香。斥西施而弗御兮,羁要袅以服箱。行陂僻而获志兮,循法度而离殃。惟天地之无穷兮,何遭遇之无常!不抑操而苟容兮,譬临河而无航。欲巧笑以干媚兮,非余心之所尝。袭温恭之黻衣兮,披礼义之绣裳。辫贞亮以为鞶兮,艺技艺以为珩。昭彩藻与雕琢兮,璜声远而弥长。淹栖迟以恣欲兮,燿灵忽其西藏。恃己知而华予兮,鶗鴂鸣而不芳。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为霜。时亶亶而代序兮,畴可与乎比伉?咨妒嫮之难并兮,想依韩以流亡。恐渐冉而无成兮,留则蔽而不章。
心犹与而狐疑兮,即岐阯而摅情。文君为我端蓍兮,利飞遁以保名。历众山以周流兮,翼迅风以扬声。二女感于崇岳兮,或冰折而不营。天盖高而为泽兮,谁云路之不平!勔自强而不息兮,蹈玉阶之嶢峥。惧筮氏之长短兮,钻东龟以观祯。遇九皋之介鸟兮,怨素意之不逞。游尘外而瞥天兮,据冥翳而哀鸣。雕鹗竞于贪婪兮,我修絮以益荣。子有故于玄鸟兮,归母氏而后宁。
占既吉而无悔兮,简元辰而俶装。旦余沐于清原兮,晞余发于朝阳。漱飞泉之沥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翾鸟举而鱼跃兮,将往走乎八荒。过少皥之穷野兮,问三丘乎勾芒。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秽累而票轻。登蓬莱而容与兮,鳌虽抃而不倾。留瀛洲而采芝兮,聊且以乎长生。凭归云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噏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为粮。发昔梦于木禾兮,谷昆仑之高冈。
朝吾行于汤谷兮,从伯禹于稽山。集群神之执玉兮,疾防风之食言。指长沙以邪径兮,存重华乎南邻。哀二妃之未从兮,翩傧处彼湘濒。流目覜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坟。痛火正之无怀兮,托山陂以孤魂。愁蔚蔚以慕远兮,越卬州而愉敖。跻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扬芒熛而绛天兮,水泫沄而涌涛。温风翕其增热兮,惄郁邑其难聊。
顝羁旅而无友兮,余安能乎留兹?顾金天而叹息兮,吾欲往乎西嬉。前祝融使举麾兮,纚朱鸟以承旗。躔建木于广都兮,拓若华而踌躇。超轩辕于西海兮,跨汪氏之龙鱼。闻此国之千岁兮,曾焉足以娱余?
思九土之殊风兮,从蓐收而遂徂。欻神化而蝉蜕兮,朋精粹而为徒。蹶白门而东驰兮,云台行乎中野。乱弱水之潺湲兮,逗华阴之湍渚。号冯夷俾清津兮,棹龙舟以济予。会帝轩之未归兮,怅相佯而延伫。呬河林之蓁蓁兮,伟《关雎》之戒女。黄灵詹而访命兮,摎天道其焉如。曰:“近信而远疑兮,六籍阙而不书。神逵昧其难覆兮,畴克谟而从诸?牛哀病而成虎兮,虽逢昆其必噬。鳖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禅而引世。死生错而不齐兮,虽司命其不晰。窦号行于代路兮,后膺祚而繁庑。王肆侈于汉廷兮,卒衔恤而绝绪。尉尨眉而郎潜兮,逮三叶而遘武。董弱冠而司衮兮,设王隧而弗处。夫吉凶之相仍兮,恒反侧而靡所。穆负天以悦牛兮,竖乱叔而幽主。文断祛而忌伯兮,阉谒贼而宁后。通人暗于好恶兮,岂爱惑之能剖?嬴擿谶而戒胡兮,备诸外而发内。或辇贿而违车兮,孕行产而为对。慎灶显于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谇。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亲所睇而弗识兮,矧(shěn)幽冥之可信。毋绵挛以涬己兮,思百忧以自疢。彼天监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汤蠲体以祷祈兮,蒙厖褫以拯人。景三虑以营国兮,荧惑次于它辰。魏颗亮以从理兮,鬼亢回以敝秦。咎繇迈而种德兮,树德懋于英六。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凋而己毓。有无言而不雠兮,又何往而不复?盍远迹以飞声兮,孰谓时之可蓄?
仰矫首以遥望兮,魂僘惘而无畴。逼区中之隘陋兮,将北度而宣游。行积冰之硙硙兮,清泉冱而不流。寒风凄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骚骚。玄武缩于壳中兮,螣蛇蜿而自纠。鱼矜鳞而并凌兮,鸟登木而失条。坐太阴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怨高阳之相寓兮,仙颛顼之宅幽。庸织络于四裔兮,斯与彼其何瘳?望寒门之绝垠兮,纵余绁乎不周。迅飙潚其媵我兮,骛翩飘而不禁。越谽谺之洞穴兮,标通渊之碄碄。经重阴乎寂漠兮,愍坟羊之潜深。
追慌忽于地底兮,轶无形而上浮。出右密之暗野兮,不识蹊之所由。速烛龙令执炬兮,过钟山而中休。瞰瑶谿之赤岸兮,吊祖江之见刘。聘王母于银台兮,羞玉芝以疗饥。戴胜慭其既欢兮,又诮余之行迟。载太华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咸姣丽以蛊媚兮,增嫮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离朱唇而微笑兮,颜的砾以遗光。献环琨与玙缡兮,申厥好以玄黄。虽色艳而赂美兮,志浩荡而不嘉。双材悲于不纳兮,并咏诗而清歌。歌曰:“天地烟煴,百卉含葩。鸣鹤交颈,雎鸠相和。处子怀春,精魂回移。如何淑明,忘我实多。”
将答赋而不暇兮,爰整驾而亟行。瞻昆仑之巍巍兮,临萦河之洋洋。伏灵龟以负坻兮,亘螭龙之飞梁。登阆风之曾城兮,搆不死而为床。屑瑶蕊以为糇兮,斞(原字为“奭”+“斗”)白水以为浆。抨巫咸以占梦兮,乃贞吉之元符。滋令德于正中兮,合嘉禾以为敷。既垂颖而顾本兮,尔要思乎故居。安和静而随时兮,姑纯懿之所庐。
戒庶寮以夙会兮,佥恭职而并迓。丰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晔其照夜。云师蘧以交集兮,涷雨沛其洒涂。轙雕舆而树葩兮,扰应龙以服辂。百神森其备从兮,屯骑罗而星布。振余袂而就车兮,修剑揭以低昂。冠咢咢其映盖兮,佩綝纚以辉煌。仆夫俨其正策兮,八乘摅而超骧。氛旄溶以天旋兮,蜺旌飘而飞扬。抚軨轵而还睨兮,心灼药其如汤。羡上都之赫戏兮,何迷故而不忘。左青雕以健芝兮,右素威以司钲。前长离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属箕伯以函风兮,澄淟涊而为清。曳云旗之离离兮,鸣玉鸾之嘤嘤。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纷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扬灵。叫帝阍使辟扉兮,觌天皇于琼宫。聆《广乐》之九奏兮,展泄泄以肜肜。考理乱于律钧兮,意建始而思终。惟盘逸之无斁兮,惧乐往而哀来。素抚弦而余音兮,大容吟曰念哉。既防溢而静志兮,迨我暇以翱翔。出紫宫之肃肃兮,集太微之阆阆。命王良掌策驷兮,逾高阁之锵锵。建罔车之幕幕兮,猎青林之芒芒。弯威弧之拨剌兮,射嶓冢之封狼。观壁垒于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乘天潢之泛泛兮,浮云汉之汤汤。倚招摇、摄提以低回剹流兮,察二纪、五纬之绸缪遹皇。偃蹇夭矫娩以连卷兮,杂沓丛顇飒以方骧。戫汨飂泪沛以罔象兮,烂漫丽靡藐以迭逿。凌惊雷之砊磕兮,弄狂电之淫裔。逾厖澒于宕冥兮,贯倒景而高厉。廓荡荡其无涯兮,乃今穷乎天外。据开阳而頫盼兮,临旧乡之暗蔼。
悲离居之劳心兮,情悁悁而思归。魂眷眷而屡顾兮,马倚輈而徘徊。虽遨游以偷乐兮,岂愁慕之可怀?出阊阖兮降天涂,乘飙忽兮驰虚无。云霏霏兮绕余轮,风眇眇兮震余旟。缤联翩兮纷暗暧,倏眩眃兮反常闾。
收畴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修初服之娑娑兮,长余佩之参参。文章焕以粲烂兮,美纷纭以从风。御六艺之珍驾兮,游道德之平林。结典籍而为罟兮,驱儒墨而为禽。玩阴阳之变化兮,咏《雅》《颂》之徽音。嘉曾氏之《归耕》兮,慕历陵之钦崟。共夙昔而不贰兮,固终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厉以省諐兮,惧余身之未勅也。苟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墨无为以凝志兮,与仁义乎消摇。不出户而知天下兮,何必历远以劬劳!
系曰:
天长地久岁不留,俟河之清只怀忧。
愿得远度以自娱,上下无常穷六区。
超逾腾跃绝世俗,飘飖神举逞所欲。
天不可阶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飞。
松乔高跱孰能离,结精远游使心携。
回志朅来从玄諆,获我所求夫何思!
南阳宋定伯,年少时,夜行逢鬼。问之,鬼言:“我是鬼。”鬼问:“汝复谁?”定伯诳之,言:“我亦鬼。”鬼问:“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
数里,鬼言:“步行太亟,可共递相担,何如?”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担定伯数里。鬼言:“卿太重,将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复担鬼,鬼略无重。如是再三。定伯复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听之,了然无声音。定伯自渡,漕漼作声。鬼复言:“何以作声?”定伯曰:“新死,不习渡水故耳,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担鬼著肩上,急持之。鬼大呼,声咋咋然,索下,不复听之。径至宛市中下著地,化为一羊,便卖之恐其变化,唾之。得钱千五百,乃去。于时石崇言:“定伯卖鬼,得钱千五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