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何处来迎客,身无袈裟足无舄。虽有弟子今流离,独向空山种麻麦。
先时长者布黄金,大师说法如来席。浮图中霄天乐下,禅台雨花坐盈尺。
共道当朝少游幸,唯此祗园有恩泽。綵丈晴连鹦鹉林,宫娥晚傍蟾蜍石。
侍从求看贝叶编,焚香再拜开琳碧。我往能言西域文,珠函为取华严译。
自复悬灯香炉峰,君其问腊庭中柏。何曾马绕招提鸣,未见沙门畜四兵。
突厥公然驰赤县,湖外秋风笳吹声。犹疑穷谷岂遽至,已闻野哭尸纵横。
裹创被血窜榛棘,问之不答惨且惊。须臾马驼蔽陵壑,三骑五骑擐长缨。
抨弓北岭饮南涧,骄气直欲凌欃枪。一骑常驱百汉人,一人常联二骑行。
翻身仰射罘罳落,束茅纵火烧朱甍。岂无卓锡笞其背,佛力不祐人心倾。
西堂北丘缘业恶,寺前荒冢遂峥嵘。亦是官军入援急,匈奴飏去归其营。
匍匐渐从草莽出,昼伏夜走同狐鼪。衣钵荡尽微躯在,性命真如飞鸟轻。
丈人岂愿闻丧乱,神州岂宜有战争。故人更邀住庐岳,万乘垂衣右北平。
燕中耆旧寄书说,早晚单于和议成。语罢空林转萧瑟,茫茫天地终何情。
李攀龙(1514—1570)字于鳞,号沧溟,汉族,历城(今山东济南)人。明代著名文学家。继“前七子”之后,与谢榛、王世贞等倡导文学复古运动,为“后七子”的领袖人物,被尊为“宗工巨匠”。主盟文坛20余年,其影响及于清初。
褒禅山亦谓之华山,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今所谓慧空禅院者,褒之庐冢也。距其院东五里,所谓华山洞者,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距洞百余步,有碑仆道,其文漫灭,独其为文犹可识曰“花山”。今言“华”如“华实”之“华”者,盖音谬也。
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所谓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谓之后洞。余与四人拥火以入,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不出,火且尽。”遂与之俱出。盖余所至,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然视其左右,来而记之者已少。盖其又深,则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则或咎其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于是余有叹焉。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此余之所得也!
余于仆碑,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何可胜道也哉!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庐陵萧君圭君玉,长乐王回深父,余弟安国平父、安上纯父。
至和元年七月某日,临川王某记。